彻底摆烂

真龙快婿(4)

  射日之征,战火频繁,云梦江氏赴琅琊一带,支援兰陵金氏。因人手紧缺,江厌离也一道上了战场。


  江厌离自知修为不高,便去做力所能及的事情,忙活修士们的伙食。魏无羡和江澄原本都不同意,但她原本就擅厨艺,自己做得开心,和人相处很好,也没有勉强自己累到自己,还很安全,二人便觉也不坏。


  她见军营中伙食差,怕两个弟弟吃不惯,所以每天额外给魏无羡和江澄多做一份汤。除此之外,她给金子轩也做了一份。


  “阿羡,这是什么?好像是一面玉镜。”这一日,江厌离依旧像往常一样将汤端给魏无羡,却发现他的桌案上多了一方玉镜。


  这玉镜直径约七八寸,背面刻着一五爪应龙,龙旁有水纹澹澹,虽是寥寥几笔,却刻画出瀚海万顷,怒涛磅礴。镜鼻同为一只五爪应龙,脊背微拱,后生双翼,展翅欲飞。正面青、黄、赤、白、黑五色霞光涌现,呈旋涡状朝中间流动,似乎要将人吸入镜中。


  江厌离看得稀奇,忍不住放下托盘,拿起这玉镜对着日光一照,阳光透过,更显玉质晶莹透亮,并无半点裂痕杂质,镜中有旋涡状水纹流动,不疾不徐。她又轻轻扣了扣镜身,声音空灵清越,余音袅袅。


  魏无羡方才有要事同人商议,并不在帐中,此刻刚刚回来,便见江厌离将汤搁在一旁,对着一方玉镜看得入神,忍不住笑道:“呦,这是哪位公子送的啊?师姐连送汤的功夫都要把玩一下。”


  江厌离放下玉镜,奇道:“阿羡,这难道不是你的?我方才在案上看到的呀。”


  魏无羡接过玉镜,只是朝正面多看了几眼,便觉得那五色旋涡越转越快,心神一阵动摇,胸口发闷,如同乘一叶小舟与瀚海怒涛之上,有颠簸眩晕之感。他心下大动,连忙将玉镜倒扣在桌上,心神才安定下来。


  他看到玉镜背面的应龙纹,心中顿时明白过来,朝江厌离道:“前些时候有人来我这儿讨论战况,不慎将法宝落在我这儿了。”


  江厌离不疑有他,便道:“那快点将东西给原主送回去吧,人家丢了东西该着急了。”


  魏无羡一口应下,江厌离又嘱咐了他几句,让他趁热把汤喝了、不要太过劳累、按时吃饭云云,便去忙自己的事去了。


  待得江厌离走后,魏无羡敲了敲玉镜:“尊驾还不现身?”


  玉镜顿时震动起来,连着桌案都都被震得哆哆嗦嗦,金光从四面八方奔涌而出。魏无羡连忙按着玉镜:“你低调一点行不行啊,琅琊行辕那么多人,别弄出这么大的阵仗。”


  “唔,这汤不错,不比我娘子手艺差。”玉镜挣脱魏无羡的束缚,化作流光,飞到一人袖中。某龙其实早就现身了。


  龙能大能小,能升能隐;大则兴云吐雾,小则隐介藏形;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,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。


  所以,魏无羡回过头,便见重渊正坐在他的位置上,快快乐乐地喝着江厌离给他准备的汤。


  魏无羡也没追究重渊的不问自取,他走上前,在一旁坐下:“您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,今天哪来的兴致到我这儿来?”


  重渊道:“路过,来看看。”他虽然这么说,实际上也有些担忧老丈人的境遇。照蓝敏行的说法,老丈人年轻时受过不少苦,他娘子时常拿着个来劝他,让他对老丈人多点包容,不要太过计较。


  虽然老丈人很多方面让他不敢恭维,但无论怎样,那也是他老丈人,这是颠不灭的一层关系。看在他娘子和未来小龙女宝宝的份上,他十分乐意多看顾看顾老丈人。


  想到妻子,重渊心中又落寞起来。这些日子,上至九万里苍穹,下至两万里深海,由南至北,从东到西,浮玉仙山瑰丽嵯峨,南疆玉林草木葳蕤……寰宇八极,九州万方,他通通踏遍,却始终不知自己因何而来,何时可归。


  他悠悠叹出一口气,觉得这汤也没了滋味。


  “好好的,叹什么气啊?”魏无羡不懂龙的忧郁。


  “在想我娘子。”


  “喔,那你为什么不和她在一起呢?”魏无羡不解。


  “唉,你不懂。”重渊继续叹气。


  “问世间情为何物,只叫龙茶饭不思。”魏无羡虽然不懂,但还是忍不住感慨。


  重渊闻言,瞥了老丈人一眼,没理他。


  小小的一座帐篷里,一人一龙相对无言,龙在沉默地思索,思索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;人在沉默地猜测,猜测这龙的妻子到底是哪一位。


  静默间,帐篷外传来嘈杂的声音,似乎有金子轩的呵斥,其中还夹着着江厌离委屈的抽泣声。


  魏无羡一听到这两人的声音便坐不住了,他知道,但凡遇上金子轩,准没好事。他一掀帐篷,便见不远处的金子轩神色冷漠矜傲,江厌离则哭得涕泗横流。


  “金子轩,又是你!”魏无羡上去就是一脚。


  金子轩素来心高气傲,又与魏无羡有嫌隙,便也不甘示弱,“刷”地一声佩剑出鞘,同对方打了起来。


  两人打得惊天动地,附近的修士听得声音,纷纷跑过来劝架。重渊本不是爱管闲事的性子,但听得外头声音越来越大,老丈人还骂骂咧咧的,便也掀开帐篷,出来看看——唉,原来是老丈人和人打架了。


  他微微叹了一声,打出一道灵光,将相战正酣的两人隔了开来。金芒迅疾似电,如一支穿云利剑,虽只是一闪而过,魏无羡和金子轩都感到一股力量从中劈开,两人不由自主地被逼退了几步。周围的修士眼疾手快,连忙上前,将他们拽了开来。


  “好好的,打什么架?”银白色的衣衫外罩淡金龙纹袍,重渊的步伐中带着几分闲适,神君风姿混着厚重的神光灵力自脚畔向四周压迫着流荡开。


  金子轩见对方阻拦,心中不忿,本欲开口质问,抬眼正遇上重渊冷冽的低眉垂目,不由一愣,再看他周身磅礴着的浑厚灵力,质问的话一时竟堵在了喉咙口。


  重渊见江厌离在一旁哭得泪如雨下,又知她是魏无羡的师姐,便猜测老丈人是因她大打出手。

  他从袖中取了一方鲛绡丝帕,递到了江厌离面前:“姑娘,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?”


  江厌离心中委屈,哭得抽抽噎噎,虽接了丝帕,心情却还没有完全平复下来,说不出话来。

  魏无羡冷声道:“自然是金子轩欺负了我师姐,才令她哭成那样!”


  金子轩眉峰一轩:“我欺负她?哼,是她偷窃和践踏别人的心意,被我发现后,她心虚,才哭的那么厉害!”


  江厌离听了这话,原本平复了几分的心又揪了起来,眼泪打湿了鲛绡丝帕。


  “偷窃?我师姐她偷什么了?你别血口喷人!”魏无羡听得金子轩出言不逊,一时间怒火中烧,几乎又要冲上去和他动手。


  “我族中有位女修日日送汤给我,她却冒认,这不是偷窃是什么?”


  重渊突然问道:“那今天送的,可是鲈鱼莼菜汤?”


  金子轩一怔:“你怎么知道?”


  “因为我今天看到江姑娘送了一份给魏兄,不过,被我蹭了一半。”重渊招招手,那剩下半碗汤便从帐中飘了出来,到了他掌中。


  重渊笑问道:“难道那位女修给魏兄也做了一份?”


  魏无羡步步紧逼:“不仅我每天都有,江澄也是,难道那位女修不是单给你一个人做的?还有,那女修到底是谁,金子轩,你敢不敢拉她出来对峙?”


  金子轩见状,气焰早已矮了大半截,但此情此景,他也不肯就此认输,硬着头皮将那女修拉了过来。那女修见事情闹大,起初还咬牙不承认,但几番逼问之下,就说了实话。


  一番对质,事情水落石出,金子轩整个人都僵硬了。魏无羡再骂他,他铁青着脸,一句也不回击,打他也不还手。要不是江厌离后来牵住了他的手,局面还真是不可收拾。


  重渊朝江厌离摇了摇头:“他糟蹋你一番心意,你何必要护着他。”


  江厌离低垂着头摆弄着丝帕,一声不吭。


  “你还真是个好脾气的姑娘。若是个厉害的,只怕会再煮一锅汤将他从头浇到底,末了还要将锅扣他头上去。”重渊忍不住感慨。


  人群中忽然有人道:“应公子所说的‘厉害姑娘’,是不是上元仙子周良玉?”语气中,带着些八卦调侃的味道。


  重渊眉峰一轩:“与她何干?”


  那人答道:“你倾慕周仙子,还送皓月珠给她做定情信物,这事很多人都知道了。”


  原来,周良玉回去之后,有人问起那皓月珠是从何而来,周良玉当然不会实话实说,只说是重渊给的却不提具体原因。她素来艳名远播,裙下之臣无数,一来二去,便有许多人猜测重渊倾慕于她……这说法越传越广,最后竟变得有鼻子有眼的,说什么“明珠定情”,成了流传甚广的仙门八卦。


  重渊素来不理这些俗务,这些日子又忙着寻找回去的法子,今天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。


  魏无羡看了眼他的神色,心中暗叫不好。


  重渊抬眼,龙形暗纹的衣裾随步余摆,他走到那人的面前:“这话是谁说的?”


  那人迎上重渊那一扫而过的眼风,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,那种眼神,流转着与生俱来的傲然,透着出世拔俗的冷峻。那人被这么瞧了一眼,觉得自己就像一粒流沙,一棵蒲草,与对方完全不属于一个世界。


  他支支吾吾道:“大家、大家都这么传的。”


  重渊眉棱骨一动,沉声道:“我已有妻室,世上无人能及她半分。若是再让我听到这等谬言——”


  他抬手,右掌一翻,炫目护体灵光如熊熊烈焰,一把便将那人摄了过来。


  魏无羡见状,连忙喊道:“不至于不至于,你手下留情!”


  重渊低头,瞥了那人佩剑一眼,腕上寸劲一甩,一道灵光便沿着那人的手腕传到了佩剑之上。佩剑脱了他手,旋着飞了出去,遇上烈烈神光。


  “手下留情,此剑是家父所传……”


  重渊斜睨他一眼,神光消散,佩剑落地,却只余一柄剑锋——方才只片刻之间,玄铁打造的剑鞘就被神光烧成了飞灰。


  那人见状,心中连珠价叫苦,也顾不得烫,连忙上前把剑捧了起来,飞也似的回了人群。


  他刚跑几步,一道莹润碧光便掉在了他怀中,他惊叫一声,连连躲开。碧色落在地上,却实一方冷玉翡翠。


  “这个,作为赔偿。可你若是再敢胡言乱语——下次被烧成灰的就不是剑鞘了。”


  那人喏喏应下,收了翡翠,三步并作两步溜回了自己的军帐。


  众人一天看了两场戏,看得津津有味,一时间倒不想散开。


  魏无羡连连道:“大家都散了吧,各自回到自己的驻地去,防止温氏前来偷袭。”


  战火频繁,容不得片刻马虎,大家便也逐渐散去。


  众人离开之后,江厌离仍旧站在原地怔了片刻,然后才缓缓朝自己的住处走去。


  魏无羡将她送回帐篷,一路上还喋喋不休:


  “师姐,你看看,重渊那样的才算是好归宿——长得好,有实力,有爱心喜欢小孩子,对妻子忠贞不渝,还特有钱。”


  魏无羡也就在不知道重渊身份的情况下,会对他有这么高的评价。


  “上次周良玉来拉拢他,人家正眼都没看她一眼,这就是传说中的‘目不斜视’。”


  “你以后选夫婿,就要选个这样的。金子轩那种算什么?和人家一比,简直不能看。”重渊和金子轩就这样分别被立成了正反典型。


  江厌离一路默不作声,只是低头摆弄着丝帕。


  海蓝色的鲛绡丝帕,用金银线分别绣成了群星、银河,流光溢彩,精致得无以复加,就像是从夏夜的天空裁下来一块。


  江厌离道:“我把这个洗一下,阿羡你帮我还给应公子吧,替我谢谢他。”


  魏无羡摆手道:“师姐你留着吧玩吧,他不差这一两块鲛绡。”鲛绡虽然稀罕,但对龙来说,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。


  “咦……左下角红色的那是什么?”


  这块帕子绣着银河灿星图,左下角却有一方小小的、红色的、类似印章的花色。花色十分简单,外圈是个圆,内圈是个爱心,与整体布局有些不搭,看着挺突兀。


  “这仿佛是个徽记,我去问问重渊这是什么意思。”


  魏无羡回了军帐,便向他询问这花色的含义。


  重渊道:“因为我娘子的小名叫‘珠珠’。”


  “所以,这方徽记的意思就是——‘我的心属于珠珠’。”


  《庄子·列御寇》有言:“夫千金之珠,必在九重之渊,而骊龙颔下。”他们是注定要在一起的。


  魏无羡闻言,怔了半晌,然后重重地在重渊肩上拍了几下,感慨道:“好男人呐!好男人呐!”

评论(6)

热度(95)

  1. 共3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