彻底摆烂

真龙快婿(5)

  魏无羡这个人,对其他人是“对事不对人”,对重渊却是“对人不对事”——但凡是和重渊有关的,他就会拿出一套苛刻得近乎刻薄的模板,把对方按进这套模板里,并时不时地摆谱、训话。


  当然,上述这种情况只在魏无羡知道对方身份的前提下发生。


  所以,就当下的情况而言,重渊平心而论,也不得不承认——老丈人年轻的时候,其实是个挺好相处的人,不似将来那般蛮不讲理。大约是岁月风尘、人世沧桑,把一颗明珠磨成了鱼眼珠。


  “这个小人是什么精怪?看起来好有趣!”魏无羡趴在桌上,用手指推了推案上的小人。


  那个小人大概有手掌那么高,身穿黄衣,头戴黄帽,一旁还立着一只小黄马。一人一马,倒是同一种颜色,都站在魏无羡的书案上左顾右盼。


  “这是‘庆忌’,黄河水域中的一种精灵。”


  魏无羡奇道:“就是《管子》中记载的‘涸泽之精’?”


  《管子·水地》有言:“庆忌者,其状若人,其长四寸,衣黄衣,冠黄冠,戴黄盖,乘小马,好急驰。以其名呼之,可使千里一日反报。此涸泽之精也。”


  重渊点了点头:“正是。”


  “哎呀,原来真有这么可爱的小精灵!你是怎么捉到的?改天我也要去弄一只来。”魏无羡一边说话,一边将刚剥的柚子放到了庆忌面前。


  不过,魏无羡没有替它将柚子分开,他很好奇这小精灵会如何处理这个囫囵柚子。


  庆忌打量着眼前突然出现的“庞然大物”,又围着柚子绕了一圈,还展开双臂量了量它的宽度。它思考了一阵,便跳上黄马,站在马背上,向上一跃,便抱住了一瓣柚子,然后身体又猛然下沉,借着下坠的力气,双臂在柚瓣间“刺啦”一撕,一块柚子变被它分了出来。


  “哎呀,好聪明!”魏无羡忍不住赞叹。


  庆忌掰下一块柚子,又托腮思考了一下,突然“嘿哈”大叫一声,一拳朝柚子打去。柚皮破裂,汁水四溅,它用手指蘸了点柚子汁尝了一下,眉开眼笑,发出了“庆忌!庆忌!”的欢叫。然后他对着柚子便是一通乱拳,将其打成两块,自己和小黄马各拿一块,一人一马都把头埋到柚子里,吮吸起来。


  “太有趣了,太有趣了!我要给他搭一间屋子,造一把小剑!”魏无羡对着庆忌连连赞叹,全然不在意它把桌案上弄得柚汁四溅。


  世人只知天地,却不知水域悠悠,无边无际,其中又不知有多少精怪灵兽。重渊长于北海,素来见惯种种水妖精灵,因此对庆忌见怪不怪。


  “我在黄河之底偶然看到,叫了一声‘庆忌’,他便认我做主人了。”


  收服庆忌其实很简单,只要叫他一声即可。但是,找到庆忌却很困难——他们生活在黄河之底,平常人根本到不了那里,就算到了,也无法在泥沙淤积的黄河水中视物、发声,更别说找到有一身黄衣作“保护色”的庆忌了。


  魏无羡听了,追问道:“原来你潜到黄河之底啦,是不是很有趣?”


  重渊摇头:“黄河之水极为浑浊,比不得北海。我娘子先前和我提过庆忌,我路过黄河的时候,便下去碰了碰运气。”


  “那你带我也去碰碰运气吧,你也想养一只庆忌玩玩。”


  重渊道:“就算你能一直屏息到黄河之底,也无法在其中视物、发声。”


  魏无羡听了,心想倒也是,自己毕竟是□□凡胎。再者说,重渊虽然说自己是“碰碰运气”,但就以此君对妻子的钟爱,实际上大概是花了不少力气才从茫茫黄河中找到这个小精灵。


  庆忌和小黄马吃完这块柚子,心情似乎都好得很。庆忌翻身上马,在马臀上拍了两下,小马便“得嘞得嘞”地跑了起来,从桌案一头向另一头奔去。


  魏无羡见状,从书架上搬了几册书拦在桌案上,权当路障。小黄马顿了顿,又把身体朝后努了努,长嘶一声,一跃而过。


  魏无羡哈哈大笑,连连鼓掌:“把它们借我玩几天吧!”说着,他将庆忌和小黄马拿起来,放在了自己肩膀上。


  小黄马立在魏无羡肩头,庆忌坐在小黄马上,摆出了个威武的姿势,仿佛不是站在某个人的肩头,而是站在绝峰的顶端俯瞰众生。


  重渊道:“这个你随意。不过,你竟不出去找乐子?仗刚刚打完,他们似乎都在庆祝,三五天便有一场宴会。”


  魏无羡摇头:“不去,最讨厌这些客套应酬。”射日之争结束,温氏败亡,战争的硝烟渐散,鬼道和魏无羡也逐渐成为一个尴尬的存在。当他在战场上无往不利时,他是怪杰,当战火平息时,他便是异类。


  更何况,在这种聚会中,修士之间总免不了要比划切磋,长久下来,他失去金丹的事便极难瞒住。


  重渊不知这些,但他素来反感俗务,更厌恶世人汲汲于名利,戚戚于富贵的样子,对老丈人这种态度倒是异常的欣赏。


  “那你为什么不去姑苏,去找含光君?”


  魏无羡奇道:“我找他做什么?”


  “你难道竟不喜欢含光君么?”重渊之前不见他去找蓝忘机,只道他是以战事为重,无暇顾及私情。


  重渊这话问得坦坦荡荡,可于魏无羡而言不啻于石破天惊。


  “你乱讲什么?蓝湛怎么会瞧得起我这般人。”冷不防地,魏无羡身子一颤,差点把肩上的庆忌连人带马摔了个倒栽葱。


  “啊?竟是这样。”重渊这下真的不懂了。


  他有些苦恼地沉思了半晌,终究还是不得其解:没办法,重渊对感情是原始而纯粹的,因此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。和蓝敏行在一起的时候,他也从来都是被动的一方,自己倒没什么主意。


  也就是这样,重渊少了些神君呆板的出世拔俗,在感情上的单纯就像铸剑时的那一点祭炉血,给他注入了与气质不堪相符的忠贞痴执。


  魏无羡有些好笑重渊的神情:“你在想什么?”


  重渊回过神:“没什么。你老呆在这里也没什么趣,不如出去玩玩?”


  魏无羡起了精神:“难不成你载我一程?”


  重渊点头:“未尝不可。”


  “好得很!我想去南疆,那里有雨林,还有十万大山。我听说,南疆有苗族,那里的酒又香又烈,姑娘更是美貌热情~~哎,我说,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……我又没老婆,也不是你这样的贞洁烈男,想多看看漂亮姑娘又怎么了?”


  重渊收回鄙视的眼神,但依然在心里默默地骂老丈人死性不改。


  虽然重渊最终还是遂了老丈人的心意,但结果却令他非常后悔——他实在低估了老丈人的轻浮程度,也低估了南疆姑娘的热情程度。


  其时正值南疆苗族的“苗年”,这相当于汉人的春节,常在五谷丰登的秋季举行,人们准备好美酒美食用以祭祖,青年男女们更是盛装载歌载舞,热闹异常。


  苗族人生性好客,虽见魏无羡和重渊的服饰、言语不是此间人士,却都盛情相邀。美貌热情的苗女见他们生得俊美,更有几个大胆的,直接唱起了表达爱意的歌谣。


  魏无羡虽没听懂她们唱的是什么,但听音辨律,自然是热情洋溢的好歌,便笑嘻嘻地依照节拍横笛而和,惹得一簇又一簇的苗女朝他围了过来。还有个胆大的,借着人潮拥挤,假装一个踉跄,在他脸上啄了一下。魏无羡被这么多美貌少女围着,倒是乐陶陶受用得很,仿佛回了快乐老家。


  而另一厢的重渊倒像唐僧进了盘丝洞,却是苦也!他见老丈人乐得找不着北,心中后悔不迭,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另一位老丈人。


  魏无羡瞅了一眼重渊,看他一脸的窘迫无奈,大异于平日里的清贵傲岸,笑得前仰后合,忍不住打趣道:


  “还好,还好是我被姑娘亲了一下。要是某位贞洁烈男,大概要洗一百次脸,一边洗一边忏悔:‘娘子,我对不起你!我没有为你守身如玉,我好脏嘤嘤嘤嘤……’”


  “够了!你有完没完!”


  “你要是再这样,我就把你丢在这儿!”


  “别别别啊,我开个玩笑。这里距中原可有十万八千里,中间还隔着十万大山和雨林,我走到猴年马月都回不去。”魏无羡嘴上这般说,手上却没停,不知从那儿掏出来一堆花花草草、珠钗翠环的,挨个给周围姑娘簪了起来。


  “你慢慢在这儿乐吧!”重渊推开人群,欲拂袖而去。


  “别走别走,我低调点,低调点,行了吧?”


  重渊长叹一口气:“我真没想到,你竟然是这么个人。”


  “我怎么啦?知好色则慕少艾乃人之常情。”


  然而,经历了百凤山一场围猎,魏无羡竟然又换了一张脸,仿佛成了个被围观裸*体的贞洁烈女。


  “那可是我的初吻,竟然就被人给不明不白地夺走了,我连对方的脸都没看清,真是岂有此理!”


  重渊扬了扬眉毛,托腮道:“照这样来说,偷袭你的这位‘仙子’力气倒很大啊,竟然能把你给制服。”


  魏无羡一顿:“那倒也是。”


  重渊继续道:“排除下来,那范围就缩小了很多。”


  “也没有吧。我认识很多仙子,其中就有不少修为很高的。”


  “唉……算了算了,不提了。比起这件事,我更担心我师姐,那个金子轩,好像又回头追我师姐了,看样子,师姐似乎是动心了。你说,金子轩到底有什么好的?人为什么会喜欢上另一个人?”魏无羡的思维倒是异常跳跃。


  “自然是因为对方在你心里足够可爱,可爱到你一想到他就觉得开心,永远对着他都不会觉得厌烦。就像我对我娘子那样。”


  魏无羡道:“世上真有这么可爱的人吗?”


  重渊诡秘一笑:“当然有。或许……那位力气很大的‘仙子’,就是这样的人。”


  魏无羡却不以为意:“我看不见得。不过你在上元仙子周良玉眼中,大约是个又可爱又可恨的人。”


  “此话怎讲?”重渊不解。


  “今天在百凤山的时候,她还偷偷向我打听你,还说下次遇到你,要一剑一剑把你剁碎。”


  重渊冷哼一声:“不知所谓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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