彻底摆烂

他是龙(上)

  “你真是蛮不讲理!”

  蓝敏行抛下这句话,便挽着那人的手气吼吼地走了,只留给魏无羡一对亲密的背影。

  魏无羡怔了半晌,终于回过神来,意识到这惨淡的现实——他的女儿跟人跑了!还为了那个人朝他发火,说他蛮不讲理!

  仿佛有两枚巨大的铁钉自太阳穴刺入颅骨,在大脑里搅得天翻地覆。魏无羡靠着墙,在风中想了很久很久,也没明白那小混账为什么要发如此大的脾气。

  他将事情的起因经过梳理了一遍——毫无征兆的,小混账带了她那“良人”回家,打了魏无羡一个措手不及。不出意料的,他反应大了点,又摆了些长辈的谱,珠珠那小混账竟跳起脚来,责怪他蛮不讲理,立马拉着那“良人”的手干脆利落地走了,把她亲爹晾在冷风里!

  “真是的……我辛辛苦苦养了一盆花,还没欣赏够花的美丽,就不知从哪儿来了个外人,连个招呼也不打,连花带盆地搬走了!我不过多说了两句,不用那外人开口,那狼心狗肺的花倒开口呛了我一顿……”

  “真是岂有此理!岂有此理!”

  “哪有这样的道理……珠珠这个天杀的混账,白养她了……她怎么能这么对我……”魏无羡由愤怒到委屈,由委屈到无奈,由无奈到伤心……把心里话向寒风嘟囔着倾诉。

  “魏婴,你怎么了?”

  日上三竿,蓝忘机推了推裹着被子皱着眉头说着梦话的道侣,又道:“今日怎么睡了那么久?该起床了。”

  有人在现实中呼唤,魏无羡的惨淡梦境逐渐趋于破碎。他悠悠转醒,发现自己正趴在枕头上,一只手抓着枕头角,另一只手拽着被子,正是个发狠的样子。

  他睁开眼,茫然地看了眼蓝忘机,又看了眼天花板,这才意识到——刚才的场景,只是一场梦。

  “唉……原来是做梦,真是吓死我了……”魏无羡悠悠吐出一口气,从侧面拥住蓝忘机,靠在了他的肩膀上,觉得自己疲惫得很。

  “什么梦?”蓝忘机好奇发问。

  魏无羡依言把梦境都说了,末了又问道:“怎么样?吓人吧?”

  蓝忘机郑重地点了点头。

  “而且,奇怪的是,在这个梦境里,我一直都没看清小混账的那位’良人’到底长什么样,但那种难过的感觉却是实实在在的。”

  蓝忘机握了握他的手:“我明白。”

  在很久很久之前,这两位就考虑过蓝敏行的婚姻问题,并且达成了一致——不管她的良人是谁,那人都得入赘到云深不知处来。

  原因很简单——他们舍不得。既舍不得心爱的女儿不在眼前,又舍不得她到别人家去……万一,那家还有恶婆婆大姑子小姑子,合起伙来欺负珠珠可怎么是好?那岂不是要把蓝某人和魏某人的心活活疼碎?

  因此,对于想要娶蓝敏行回家的人,魏无羡和蓝忘机的态度是粗暴而统一的:“他若敢来,就打出去。”

  又因此,蓝敏行成了仙门百家著名的大龄未婚的仙子,并且得了个又损又形象的外号——老凤凰。

  其实从修士的角度的来看,蓝敏行的年龄实在不算大,容貌又是个妙龄女子模样。但在婚恋市场上,男男女女仿佛是待价而沽的商品,而女性的价值更容易因年龄而大打折扣。

  所以,你蓝敏行家世再好,容貌再美,修为再高,再有钱……大龄未嫁,也是头“老凤凰”了。

  这个外号在仙门百家流传了很久,可魏无羡昨天下山时才知道。一开始的时候,他还饶有兴味的追问“老凤凰”是哪一位,当知道是说他闺女时,夷陵老祖瞬间变脸,差点没当场动武,吓得那些人抱头鼠窜。

  他高高兴兴地下山,却惹了一通气回来,还闹出了不小的阵仗,当然惊动了蓝敏行。

  蓝敏行了解完起因经过后,反倒嘻嘻一笑:“不值得生气。老凤凰也是凤凰,横竖不会配山鸡草鸡芦花鸡,怎么着也得找条龙来配,龙凤好呈祥嘛。”

  她说这话时,面若桃花,眼若新月,幽幽地望向窗外,神情很不正常——不正常到过来人魏无羡立马就发现了。

  可他再三追问,都被蓝敏行用话岔开,然后那老凤凰便扑棱棱翅膀飞走了。魏无羡知道,她这一走少则三五天,多则十几天,就像人间蒸发,除了北海,他实在猜不到她还能去哪儿

  然后,魏无羡当晚就做了上面那个梦。

  “唉……”想到这儿,魏无羡又叹了一口气。

  “其实呢,我好像也猜到是谁了。”

  他的目光停驻在多宝阁上,白玉盒子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两片赤金龙鳞,璀璨夺目,就像夕晖和海面在纠缠。

  *

  世人只知人间自有天地,却不知海界悠悠,无边无际。

  瀚海之中,五彩缤纷的鱼群在珊瑚丛中穿梭,虾蟹在贝壳间爬行,水母像一把把游动的小伞,海藻随着水波轻轻招摇。

  当蓝敏行把“老凤凰”这个外号说给重渊听时,那卧在一旁的赤金鳞应龙没有回应,只是在海岩上默默磨着爪子。

  “你怎么不说话?难道不好笑吗哈哈哈哈……”蓝敏行顺着他的爪子跳到了他的背上,在两只金翅躺了下来。

  “告诉你个更好笑的事情。我小时候看《山海风物录》,竟无知无畏地幻想养一条龙当宠物,还认真考虑过养在哪里——就在云深不知处山下的玉镜湖里,你说我当时逗不逗哈哈哈……”

  “其实现在来看,这个愿望实现了一半——不是玉镜湖,是北海;不是宠物,是……”蓝敏行顿了顿,故意不说了。

  果然,重渊追问道:“是什么?”

  蓝敏行扯过他的一只翅膀,盖住了脸:“就不告诉你,你猜啊。”

  重渊把翅膀抖了抖,把头埋在了珊瑚间:“不猜。”

  “为什么不猜?”蓝敏行追问。

  “怕回答不符合期望。”重渊闭上眼睛。

  他心里很清楚,她不喜欢呆在海里,也不想离开故土。他们之间处于一种微妙而脆弱的平衡中,靠着蓝敏行在两地间的奔走而维持着。

  千秋北斗,瀚海寒苦。有些事情,他不想往深了说,怕破坏这脆弱的平衡,却又忍不住露了真心——在她心里,他究竟是怎样一种存在,究竟价值几何?

  这种平衡还能持续多久呢?大概不会太久。

  忽然,蓝敏行从他身上跳下来,折了根珊瑚,在他颈间扫了扫。

  仿佛触动了某种机括似的,一阵金光掠过,那赤金鳞应龙变成了个霞姿月韵的青年。他身穿浅金外袍,银白内衫,外袍隐隐有龙形暗纹,袍袖在海水中微动时,便仿佛龙游沧海。

  金丝龙纹而不失清贵,眉目如画却不怒自威。

  “碰了你的逆鳞,不生气?”

  龙之逆鳞,触者杀之。死的当然是触碰逆鳞的人,只因逆鳞之下直通龙的心脏,谁碰谁死,绝无例外。

  “不气。”重渊看着来回穿梭的鱼群出着神。

  “我只是担心你累。”他又道。

  蓝敏行道:“为什么会累?”

  重渊回头,看了她一眼:“两地跑,难道不累。”以她的心智,怎会不懂他的意思。可她却依旧追问,大概……是真的疲惫厌倦到了一定的境界,想撕碎这微妙的平衡了。

  说完这句话,他继续看着鱼群,神情专注,默不作声,仿佛那里面藏着世间最高深的秘密。

  “你不要再看鱼了?我不比鱼好看?”

  “还有,你难道不想娶我?”

  “你说什么?”重渊愕然。

  “我说,你跟我回云深不知处,先见我的父亲和爹爹,然后娶我,我就不用当’老凤凰’了。”

  重渊微笑:“谢谢你,你真好。”

  “但我不想勉强你。”

  “谁说这是勉强了?!”

  重渊凝视着她,抬手,抚过她眉间夔龙纹:“我知道,你是那种把责任放在第一位的人,并且很愿意为此付出。你当年选择做国主是这个原因,今日选择我……大概也是这如此,毕竟……我救了你……我救了你……”

  重渊爱她爱得五体投地,爱得海枯石烂,爱的扑汤蹈火在所不辞,却又爱得战战兢兢,毫无信心。

  蓝敏行长长地叹了口气:“跟我走——现在,立刻,马上。”

  “做什么?”

  “回云深不知处,昭告天下——我要嫁给你!”

  “什么?这……”

  “我知道,你有你的责任,不能轻易离开北海。但半天还是可以的。”

  “可是……”

  “没有可是,现在就跟我走!我要嫁给你,谁反对都没用——包括你自己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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