彻底摆烂

真龙快婿(13)

  一直以来,龙这种高贵威严的神异生物,都象征着超脱凡俗的力量和不为人知的神秘,他们或纵横于九万里苍穹,或遨游于无边瀚海,春分登天,秋分潜渊,呼风唤雨,通天彻地。


  虽然不知道龙是否真的存在,但驭龙飞天都是件令无数人向往的事情,各类经史典籍、诗词歌赋中从来都不乏相关的描写——


  《史记》有言:“黄帝采首山铜,铸鼎于荆山下,鼎既成,有龙髯垂胡,下迎黄帝。黄帝上骑。”


  《庄子·逍遥游》中形容姑射仙子“不食五谷,吸风饮露,乘云气,御飞龙,而游乎四海之外”。


  李白更在《飞龙引》中写道:“乘鸾飞烟亦不还,骑龙攀天造天关。”


  对于仙门百家的人而言,龙是《山海经》中斩蚩尤、诛夸父的上古战神,是《太平广记》中助大禹治水的功臣,是《志异录》中的北溟之主,是《述异记》中水虺苦修数千年的终极梦想,也是《龙女牧羊》、《张生煮海》各类话本中的女主角……总之,不管龙曾以何种形式、何种身份闯入他们的认知,但都是文本之中的虚泛记载,他们从未亲眼见过。


  今时今日,眼见疾风骤雨瞬间即散,赤金五爪应龙现身于云海,神光猎猎照彻天地,吞吐日月睥睨众生,众人都惊骇地说不出话来。他们目送那赤金应龙直入九霄,身影终不可寻,过了许久,却未回过神来,皆面面相觑,沉默如封印在琥珀之中。


  在赴这场宴会前,没有人会想到这场花宴竟会有如此大的变故,竟让他们领会到了如此磅礴的力量,也见到了如此恢弘壮丽的景致。


  “你们说,那、那会不会是一种极高明的幻术?”终于有人开了口,有些忐忑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。


  “我听说,东瀛那边有一种很厉害的幻术,说不定就是呢!”有人表示支持。


  “在座的可都是仙门百家中的好手,什么幻术这么厉害,能让我们都中招?”有人立马反驳。


  “就是就是,刚才那么大的风雨,斗妍厅上面的琉璃瓦都被掀下来了,窗棂也被吹断了,还有朝元楼,都塌成那样了……难不成幻术能做到这些?”说这话的人抖了抖衣服上的风沙,专注地理着被风吹得一团纠结的头发。


  一提到化为废墟的朝元楼,方才那几个坚持是幻术的人都不说话了,金光善的脸上更是露出一种如死灰般的绝望。


  龙神现,乾坤清,云销雨霁,彩彻区明。彤云已然消散,夕辉笼罩下的金麟台呈现出一种琉璃般的破碎感,除了朝元楼,其他建筑虽依旧矗立,可经历了这一场风雨,不是顶上的琉璃瓦被掀飞,就是雕花门窗被吹散,狼狈得像条衰老褪鳞的金鲤。


  以兰陵金氏的人力财力,重建朝元楼、整修金麟台不是一件难事。可在座的心里都明白,金钱能弥补的实在有限。经此一事,兰陵金氏威名扫地,金光善更是脸面尽失,只怕再无称雄的底气了吧。


  至于温氏残部该怎么处理……四大家族或持中不言、或主张怀柔、或无力干涉,他们这些小门小户还能说什么?更何况,在这种席卷天地、折服神明的威压之下,众人的意见似乎也没有太大意义了。


  雨后的天空格外晴好,一眼望去,淡蓝的苍穹上只飘着几朵薄云,空气中弥漫着清新湿润的味道。太阳斜斜地挂在西边,夕辉染红了半边天际,一路向周遭燃烧起玫瑰色的火,偶有几只鸟雀映着霞光叽喳飞过。


  在这如微醺少女肌肤的晚霞中,有道银光在云层中一闪而过,留下长长的云痕。起初的时候,这银光就像是流星,璀璨而转瞬即逝,可过了一会儿,众人才发觉这银光是在云层中忽上忽下,竟然越来越大,似乎正在朝金麟台飞来。


  众人都警觉起来,将手按在了佩剑上。


  “哎呀,你们看,它过来了!越来越近了!”


  “怎么好像是个白鹿的样子……会飞的鹿?”


  在众人的惊呼中,白龙鹿足履祥光,停在了斗妍厅旁的半空中。它发出一声长嘶欢鸣,傲立于云端,银鳞龙须在夕辉下熠熠生辉。


  “这是、这是白龙鹿!”有人发出惊叹。


  “《山海风物录》中说,它能上天能入海,传说是龙神的使者!”有人附和。


  白龙鹿朝说话那人扬了扬下巴,神色倨傲,龙须一荡一荡地:“有点见识。”


  “哎呀,它还会说话!”


  白龙鹿脸上露出不屑置辩的神情,朝那人翻了个白眼,仿佛在鄙视他的无知。


  它无视众人脸上或惊讶或感叹或惊艳的神情,一声长啸,轻轻一跃,便跳到了斗妍厅的长廊上,朝魏无羡伸出了一只前蹄,做了个邀请的姿势。


  “奉龙神大人的命令来接您,请和我走吧。”它将背朝魏无羡低了低,示意对方跳上来。


  对魏无羡的恭敬礼貌和对众人的冷漠倨傲形成了鲜明对比,众人忍不住在心里暗暗掂掇起来,对魏无羡的眼神也变得格外复杂。


  然而,魏无羡是知道这头鹿的真面目的,也知道它这么做的意图。所以,他很配合地摆出一个严肃庄严的神情,轻轻一跃,翻身上鹿。


  白龙鹿凌空一跃,离开了斗妍厅,周身燃烧起华美的金芒,照亮了半边天空。金乌西沉,皓月东升,天地之间,白龙鹿踢云登峰,飞云掣电,鹿背上的人黑衣猎猎,一抹红发带在风中飞扬,是这方天地中最鲜艳夺目的存在。


  白龙鹿迅疾如风,金麟台离他们越来越远,渐渐成为了脚下的一个小点,最终消失在视线。


  “怎么样,今天这场戏好看吧?”白龙鹿的声音骄傲得很,随着晚风飘了很远。


  魏无羡叹道:“大开眼界,大开眼界!令主人真是个有才有貌、有胆有识的奇女子,难怪连北海之神都会被她折服。”


  白龙鹿打了个响鼻,尾音上扬:“那是~要不然,怎么配做我的主人呢?”


  “那么,我之前认识她吗?”从穷奇道上杀蝠王,到斗妍厅中挫百家,蓝敏行对他的维护和偏爱都实在太明显了,迟钝如魏无羡,也发觉出来了。纵使面对再气势汹汹的挑衅,她都是一脸的云淡风轻,可只有在维护他时,她却凌厉到令人心惊胆战。


  若说他们没有渊源,魏无羡是决计不信的,可若说有,魏无羡又死活想不起来。况且,按照重渊先前说起蓝敏行的口气,他们一定是认识的……难不成,他曾经失忆过?


  对于魏无羡的问题,白龙鹿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:“你们应该是认识的。”


  “什么叫‘应该认识’,你要是知道实情,给个准话行不行?”


  “呃,这个嘛……你还是自己问龙神大人或者我主人吧。”乱说话是要担责任的,白龙鹿可不想担这个责任。


  魏无羡叹了一声:“也只有这样啦。也不知他们去哪儿了,经过了今天这件事,仙门百家估计都以为你主人是神女下凡了。”


  白龙鹿骄傲地昂了昂头:“天上的神女未必有我主人美丽!”


  魏无羡听了,忍不住笑起来:“重渊曾经和我说,你主人是我和他心中最美貌、最聪明、最可爱的仙子。我当时听了,觉得很好笑,还纳闷重渊为什么这么自信,现在看来,龙神大人还是很见识的。”


  “可不?”白龙鹿尾音上扬。


  夕阳的余晖终究散尽了,一轮皓月挂上了天际,金麟台的那些人在经历了这一天的变故后,也三三两两地回家了。


  他们来的时候,衣冠楚楚,风度翩翩,可回去的时候,却大多仪容不整,神情狼狈……毕竟,在斗妍厅的狂风中立了那么久,是很难再保证衣冠齐楚的。


  然而,姑苏双璧却是个例外,他们来的时候是什么样,离开的时候还是什么样。不知情者,以为双璧修为高深,是以自身灵力对抗狂风,因此衣衫发丝都纹丝未乱,忍不住暗暗钦服。


  可蓝曦臣和蓝忘机心中却明白,今日狂风虽气势汹汹,可遇到他们却仿佛拐了个弯,畏服着没敢到他们身边。起初的时候,他们以为这狂风是虚有其表,可一看周围人的情形,除了魏无羡和那呼风唤雨的蓝衣女子,无一不是一脸狼狈,衣服都被吹得像海面上鼓荡的帆。


  风雨是那女子唤来,她的反应是在情理之中。魏无羡则是她的同伴,按今天的情形,两人还颇有渊源,那便也说得通。可蓝忘机和蓝曦臣自问都不认得那女子,为何也能令那风雨退避三舍?


  “忘机,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?”蓝曦臣瞧着弟弟的神情,忽然开口。


  蓝忘机敛眉思量了片刻,才道:“那五爪应龙,是应重渊。”


  蓝曦臣惊道:“什么?忘机你从何得知?”


  蓝忘机道:“兄长可否记得,约半月前,云深不知处曾有狂风伴金光而起,转瞬即逝,众人不知何故。”


  蓝曦臣想起半个月前那盛若霞锦的无名神光,分明同今日龙神现身时的一模一样!


  “是了是了,‘应重渊’之名不正是出自‘应龙出重渊,矫矫升天|行’的典故?忘机,他难道曾在云深不知处现身,还被你看到了?”


  蓝忘机道:“非但见到,还曾被他带至莲花坞。”


  蓝曦臣忍不住惊叹道:“这么说,忘机曾经有过驭龙飞天的奇遇?”


  蓝忘机点了点头。


  “奇了,真是奇了……”蓝曦臣连连感叹,又向胞弟追问了些细节,却始终参不透其中的原委。

  末了,蓝曦臣只得笑叹道:“只怕我们忘机命里有旁人求不到的仙缘。”


  今日之后,蓝敏行成了仙门百家心中一个强大而神秘的存在,关于她身份的揣测更是纷纷扬扬、五花八门。有说她是豢龙氏之后,有说她是海外高人,有说是姑射山得道的真人,有说是骑龙上天的黄帝的妃子,还有的更离谱——说她是岐山温氏得道的先祖!总之,金光善和金子勋惹了她,那是有眼无珠。


  然而,金麟台一别,魏无羡大半个月都没见到蓝敏行和重渊,白龙鹿倒一直留在他身边。


  对于原因,白龙鹿解释道:“我主人说,为了维持那份神秘感,她最近都不太会露面,让世人乱猜去!但是你也别失落,你身边不还有可爱我的吗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

  “那么,你主人到底是什么身份?”


  这种情况下,白龙鹿就会转转眼珠,对对蹄子,顾左右而言他:“今天早饭/午饭/晚饭吃什么?”


  魏无羡只能:“……”


  起初的时候,魏无羡觉得带着这头鹿真的很有面子,毕竟它实在绝顶的灵兽,追风逐浪,纵横天海。金麟台一事后,魏无羡曾带着它去穷奇道把温情一族的人接了出来,白龙鹿的速度和力量的确令他啧啧称奇。


  此后,不管他走到哪里,都会有一群人打量着看,包括但不限于金光善的随从、聂明玦的随从、周凌云的随从、姚不起的随从……当然,江澄也追问了很多次,次次都被他给挡回去了。


  但是,和白龙鹿相处了一段时间后,说实话,魏无羡觉得它虽然长得很威严漂亮,其实是个速度很快的饭桶——跑起来如狂风过境,吃起来如风卷残云,如果你不给他吃,他就和你闹!魏无羡本来就很穷,养了它一段日子后,彻底成了个赤贫。


  “哎呀,这个好好喝喔,我还想喝!”


  “是荷花甜酒酿,莲花坞的特产。”


  “我还要喝,我还要喝!”


  “你悠着点,这个虽然好喝,但喝多了也会醉的,而且后劲不小。”这种情况下,几坛子是不够的,白龙鹿对于好喝的东西,是以盆为计量单位的。


  “吨吨吨吨吨吨,吨吨吨吨吨……”


  “你喝的这些,加起来得有两桶吧……一条街的酒酿都快被你喝完了……”


  “吨吨吨吨吨吨,吨吨吨吨吨……嗝……”


  魏无羡抹了抹汗:“……”


  白龙鹿喝了个尽兴,越发得意起来,纵身一跃,在半空中踢踏跳跃,引得无数人驻足围观。


  魏无羡一开始还觉得有点丢脸,但时间长了也就不以为意,可过了一阵子,他发现白龙鹿的步伐越来越没有章法,仿佛在半空中发起了酒疯。


  他急了:“喂,你快下来,莲花坞有不少弟子在这片区域练御剑,你当心撞到人!”


  白龙鹿一口应下,它长啸一声,“咚”地一声跃到莲花池中,激起的水花把池边的人浇成了落汤鸡。


  魏无羡站在池边,抹了把脸上的水,无语凝噎。


  良久,他终于开口道:“你主人到底在哪里,我要让她赶快把你领走……”


  白龙鹿从池中探出头,向他招了招蹄子:“你过来,我和你说……”


  魏无羡半信半疑地靠近:“什么?”


  “嗝……你现在还是太年轻,要是以后,你把我主人养到大……嗝……你就会发现我是多么……嗝……乖巧可爱……嗝……”


  “你说什么?!”


  “嗝……你看你,还不承认?论顽皮淘气,谁比得上你闺女小时候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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